俠影禪跡(廿五) 出訪蘇聯 菩提路上的一個大突破
二十多年前出訪蘇聯共產國家,是個人在菩提路上的一個大突破,成就「一言可為天下法」的大功德,直心一語:「共產主義違反宇宙緣起法則,絕不會成功」。直接影響了蘇聯共產政權的掌權者思惟。當時是始料不及,幸得同行小友撮錄在廣角鏡雜誌分期發表,後結集在吾人著作之《慧眼觀世界》內。這一段經歷在當時是非常敏感,吾人返港後不久,便收到民政司曹廣榮來函;要求吾人提供一些國際工作資料,(英治時代是高度防共,凡共產國家一律不發來港簽証。)事緣吾人獲安排在莫斯科亞洲華語廣播電台;向全亞洲發表演說,介紹蘇聯最新情況和個人感想,引起英國政府注意,故透過港府跟本人進行了解。
今天特摘録出來給大家分享,算是獅子山下的一段人海傳奇的真實故事,數十年前除了可以「布衣傲公卿」外,(因涉及政治工作,友儕多不清楚,到他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吾人宣佈共產國家第一個領事館在香港成立時,令他們大吃一驚兼摸不著頭腦。)在商埸上亦算是一個日進萬金的人物,卻經常跟老友記曾永康兄(永亨銀行董事長,他刻意把司機支開。)專門乘電車到灣仔杜老誌大舞廳作樂,成為風月埸中佳話,如今憶來,故友情義苑然在目,(他是助吾覓得第一桶金的重要貴人)。願永康仁兄長居淨土,不受後有!
Dr郭謹識 17/10/2016
法音遍佈蘇維埃 陳岳明
(節錄自《慧眼觀世界》P.103頁)
承蒙郭兆明博士邀請,與妹妹陳楚吟隨他參加洲佛教代表大會(ASIAN BUDDHIST CONGRESS)和出訪蘇聯。
郭博士是亞洲佛教徒會議(以下簡稱ABC)發起委員之一,出訪蘇聯則是應該國總統戈巴卓夫於今年初跟顯密佛學會董事維巴拉莎拿在莫斯科會談後,同意開放佛教事業,並答應提供土地與建國際佛教中心。蘇聯指今蘇聯佛協會主席邀請郭博士來蘇提供意見及協助發展。
出發前已側聞郭博士在斯里蘭卡是位家傳戶曉的傳奇人物;此外,能獲蘇聯部長會議邀請,更是殊比尋常。對此,筆者早有心理準備,會在他邦得到殊遇。然而,接下來二十天,仍有不斷的驚嘆和置身夢幻之概。
斯國總理與郭兆明稔熟
1990年3月21日,飛機降落在號稱「印度洋上的明珠」── 斯里蘭卡,首都可倫玻的機場上,德高望重的維普拉莎拿博士早已在停機坪上上迎接,我們一行三人包括舍妹,乘專用小巴士往機場貴賓室。同車內有一位氣質高雅的女士和看似隨從的數名男士,她見我們登車,顯然頓覺意外。及後在電視上見接她機的男士與總統會面,方知彼等是泰國皇室成員。在機場,我們一如泰國皇室無需經海關逕出機場,直往 MOUNT ROYAL BEACH HOTEL,到埗時已有大批記者及 ABC 會議,由電視台陪同,往船廠開會,因郭博士投資興建造船廠,將所得用於發展斯里蘭卡佛教及社會福利事業。
其後參觀國會,議員發言激烈,民主氣氛濃厚,這些使人甚感意外。想不到一個自成一角的島國,有這種自由暢言的制度。更想不到,午飯竟然跟總理共進。看來總理似乎與郭博士頗為稔熟,而且謂希望天天見到他。怪不得一路有不少軍警隨伴左右和開路,加之都是手持衝鋒槍,不要說置身大隊軍警之中被作為國賓般保護,就是目睹也是人生難得一次。其實,整個斯里蘭卡的行程,我們直都陷在衣革鮮明,荷槍實彈的軍警中,在羣眾聚集處,尚有不少便衣探員在我們身旁哩。
午飯後,出總理辦公室,原已有大批記者和大隊攝影隊雲集,採訪郭博士與總理會談詳情及郭博士捐贈善款儀式。此款項是建設佛牙廟會議大樓之用。翌日及數天後,消息散見電台、報章和電視新聞。
1990年3月23日,ABC 選出首屆幹事,並於3月23日由總統主持委任儀式,地點在中國助建的大會堂。場面盛大、莊重而熱烈,當時筆者自感到無限驚異。
約九時總統到達會場,與 ABC 成員合照,隨即舉行委任儀式。會後,維普拉莎博士介紹總統與郭博士認識,雙方握手寒喧,總統謂早聞郭博士大名,十分興奮能親睹斯人風采。下午,ABC 成員到全錫蘭佛教會大堂(ALL CEYLON BUDDHIST CONGRESS HALL)參加研討會,題為 TENSIONS & PROBLEMS IN BUDDHIST COUNTRIES。主持者是蜚聲國際的著名佛學家,羅睺羅博士,與會發言熱烈,難得是許多質詢,羅睺羅博士談笑回應。
1990年3月25日,離開可倫玻往位處山區的 KANDY,主要目的地是神聖 SRI DALADA MALIGAWA(即尊貴無倫的佛牙廟)。由於一路上由維普莎拉博士陪同乘專車前往,所以比其他 ABC 成員早到。
抵埗後,郭博士受到佛牙廟的掌管人、民間皇帝和其他負責人的熱烈歡迎,並主持接受在其捐贈與建的會議大樓內舉行歡迎儀式,該大樓位於神聖佛牙廟旁。
其後,郭博士與 ABC 會長帶領其他 ABC 成員隨開路的打鼓舞蹈隊和大象隊步至神聖佛牙廟。
在廟前,由高僧主持儀式,再啟門由僧皇及維普莎拉博士等高僧及郭博士率領下,登上佛牙廟的閣樓,當時場面略見混亂,整座廟擠得水泄不通。
3月27日,ABC 圓滿結束,而我們則返回可倫玻,並拜訪羅睺羅博士。博士深居簡出,家中有一小水池,他每天早上都看鳥兒在池中沐浴,閒中鑽研學問。其藏書不僅有佛學,且有各門社會科學,並且家中滿是和地著名大學相贈的獎狀和紀念品。他是香港顯密佛學會首席董事。他當郭博士是他精神上的兒子。他亦是郭博士南傳上座部佛教依止師。
28日,妹妹返港,郭博士則往察看船廠地盤。原來該處並非想像中的遠離人煙,雜草叢生的荒地,而是已有基本設備的舊船廠,但現已不能造船,基本工作人員仍在,此真堪說是巧妙因緣。郭博士初擬建拆船廠,把賺取所得用於發展斯里蘭卡的佛教事業和改善民生,以為地盤是廢地一片,豈料是一交通方便,鄰近渡假酒店的舊船廠,這怎不教人喜出望外。本人深感佛法的不可思議。
3月29日,別了,印度洋的明珠,從飛機上下望,滔滔白浪擁着的斯里蘭卡,那兒我受到國賓式、皇族般禮遇,這些拜郭博士所賜,但人生何等難得當此個中人!就是旁觀者,也是鮮有的經歷吧。想起在可倫玻國際機場內的貴賓室,幾個蘇聯外交官向我們斜視,竊竊私語,稍後向旁人打聽,再主動向我們點頭示意,這些仿如小說情節,又似是夢。
飛機從南端逕向北飛,橫跨多國多個地區,時空交錯,何等奇妙。由處在熱帶南端,熱情、友善、滿地奇花異早的斯里蘭卡到予人冷漠、封閉、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蘇聯,我們幾乎直跨了半個地球。
機上看來大部分都是蘇聯人,在中東杜拜停站時,人人購得滿手提電器,情況很像國內人士在港購物回鄉。
莫斯科時間3月29日凌晨3時30分航機抵達莫斯科國際機場,由於要填入境表格,詳報所携財物,以至輪候隊尾,眼看各條人龍都附帶大批電器用品和行李,正在發愁不知輪候多久,遠處出現一個身裁魁梧健碩的亞洲人,年約四十,頭戴呢帽,穿風大衣(乾濕褸),手持鮮花迎面走來,笑送鮮花,助拿行李,領我們逕自走出海關,無需檢查,登上轎車。
其時深夜,寒風刺骨,他坐在司機旁的坐位,在車內的淡暗燈光下,所見是位面頰略胖,劍眉英目的大漢,他自我介紹,是「全蘇聯中央佛教會主席」(CHIEF, PERMANENT MISSION IN MOSCOW, CENTRAL BUDDHIST BOARD OF THE USSR),名叫 TOM RABDANON,並自稱是蒙古人後裔。湯(TOM)先生為我們取房間鎖匙,郭博士與我分住兩房,我放下行李,擬尋郭博士房間,竟迷了路,在走廊跑了許久,一圈又一圈,才覓得他倆。
翌晨,一白俄青年到訪,自稱季莫非,畢業於莫斯科大學,留學南京,能操流利普通話和英、俄語。交談下,方知我們居處名俄羅斯飯店,聲稱是世界最大飯店,有一萬八千多床位,超過一萬個房間,據聞初擬建時,主事者認為蘇聯是世界最大國家,酒店也應最大,酒店建成後遂成了民間笑柄。
季莫非領我們遊覽莫斯科,經過處盡是碩大無朋的十八十九世紀建築物,甚少新建大廈;此外公路十分闊大,動輒十行八行行車綫。不過商店甚少見,而行人除了特別的旅遊點和工商區域外,也不多見,加上沙塵風雪,大而陳舊的街道,有點像「大戰之後」一類電影的場面。
蘇聯人一般都十分友善和具修養,在遊覽莫斯科大學正門前的麻雀山時,一位穿俄羅斯傳統服裝的美麗姑娘就熱情地與郭博士合照。在接下來的行程中,我們十分觸目,儘管蘇聯的斯拉夫人對亞洲面孔並不陌生,他們經常見到日本人和蘇聯遠東地區的少數民族,還有白俄所不喜歡的越南工人,因為越南人經常在莫斯科鬧事,甚至持刃闖進警署刺斃警員。當然,香港華人與之比較,另自有一番神采氣質。午飯於金龍中國飯店,是西安風味,同席有朝鮮族及華裔蘇聯人,該華裔人士自稱是 1962 年到蘇聯,看來是伊犂事件逃亡者。晚飯在一有球場般大、分成兩層的大型夜總會,上層中空,可見樓下舞池及舞台的表演。這裏聚集的似乎都非富則貴,而且場面熱鬧,跟外面平淡冷清成强烈對比。這晚同席有湯先生夫婦、朝鮮族人和華裔夫婦。
1990年3月31日下午3時30分,郭兆明博士接受邀請,到莫斯科大學舊址,現為醫療高等學院,作佛學講座。與會者不乏大學生、學者和新聞工作者。郭博士先作一此行目的及觀感報告,再接受聽眾提問,這時窗外正下大雪,室內提問積極。有人問及佛門醫術能否治療和愛滋病等,郭博士都清楚回應,在場人士無不耳目一新。是次講座內容,十分精采,筆者在此不便多言,最好由編輯先生邀郭博士發稿。晚上,我們乘火車往列寧格勒,出發前,往購紀念品,博士購得大量越南木板畫。購紀念品時,不時有各式人等包括衣着入時的少年和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向筆者招引,有些向筆者顯示大叠盧布。原來這些人多數是黑巿場的外滙買家,他們用於官方牌價達近一倍換取外滙,如官訂一美元兌六盧布,但黑巿價可以由一美元兌十盧布至十二盧布。此外,有些招引者是扯皮條的,在莫斯科的妓女,分成許多等級,通過中間人的通常是來自高加索偏遠地區的窮人。另外有些最高檔的會在高級賓館飯店留連,最高價者達一百美元一夜。她們有自己的轎車和房子,而且與警察稔熟,如果有不便時,就把交易的價錢寫在高跟鞋的鞋跟。她們可以說是莫斯科的貴婦人,常人平均工資只不過二百盧布一個月。
傳法因緣未具
列寧格勒位處蘇聯西北,人口五百萬,居民多為年青人,有年青人城巿之稱,此外,城巿滿是河道,又有北歐威尼斯之美譽。
早上七時三十分,列車到達列寧格勒,十多人冒着嚴寒,在月台上迎接,當中更包括年屆古稀的列寧格勒佛教局主席及副主席。
我們安頓在名為 SOVETSRAYA HOTEL的青年宿舍。隨即往海濱路的喇嘛廟,之後被佔用為化學實驗室,現政府交回佛教團體,要求重建成一如一九三年年前的模樣。但郭博士表示,過去讓它過去,要前瞻未來,而且喇嘛教不適合蘇聯,佛陀從無說自己是教王,如宗教力量由個人控制,將流弊百出。此廟應建成正統的、現代的佛廟,並主動提出贈送由維普莎拉博士塑造的原始釋迦像和影印機予列寧格勒佛教會。
下午三時三十分到一佛教徒家,由郭博士作佛學講座。該處是十九世紀的大型建築,地方寬敝。與會者都十分投入。郭博士也知無不言,只是不談修行法門,參加者當然有點失望。此次敍會至晚上八時三十分,長達五小時。這裏人與物對筆者而言雖然怠到陌生,但卻有强烈的親切感,就如在香港好朋友家中聊天。
四月二日,擬遊著名的冬宮,據稱這是列寧格勒最美麗的地方,而早一天我們已遊夏宮。早上抵達冬宮,已有大批青少年在門外等候,郭博士見人多不擬內進,提議開車四處遊覽。
當晚參觀雜技表演,頗為可觀。看罷表演再往佛教徒家一敍,郭博士有感於他們的摯誠,遂傳予一點修行竅門即往車站,乘列車返莫斯科。縱是寒夜,仍有熱情的教徒在月台相送。列寧格勒給筆者留下美好印象,巿容古雅,人與人關係單純,而且似乎每個人都深具內涵。好像上午離開宿舍,走廊盡頭幾位女工作人員正在熱烈談話,態度平和,翻譯說他們正在吵嘴,但仍是好朋友,真想不到,如此平靜吵嘴。何況,直覺上沒有莫斯科夜夜笙歌的浮誇一面,人與物,都十分樸實可喜。
四月三日,返抵莫斯科,依照行程表,下午應往察看擬建莫斯科佛教國際中心土地,但湯先生臨時建議,要求郭博士往莫斯科飯店跟蘇聯官員會談。郭博士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主人有求,自是不便推搪。此莫斯科飯店只有部分官員可以使用,步入飯店,心情不禁緊張起來。我們坐在一複式房間的飯廳,錄影機正放映美國電影,右邊主人睡房,枱上有一盤橙,是多天來首見水果。稍後,侍應推來大量美食,鋪滿枱面。
會談的主要對手是金龍飯店的朝鮮族人,過程中有不少蘇聯人出入,其中有伊斯蘭教徒,是人文科學院經理,他謂此組織為一獨立機構,從事文化、商務及宗教活動,這位朝鮮族人即其成員之一。
蘇聯渴望通過宗教關係,尋找貿易聯擊
會談中不難察覺,蘇聯人明顯渴望通過宗教關係,尋找貿易聯擊。這時氣氛略顯凝滯,郭博士立場鮮明,表示他為弘揚佛法而來,只談宗教不想涉及其他。又謂他與很多國家是好朋友,個人有沒有生意往來;與蘇聯也不會有生意往來,但會提供貿易途徑。各人聞言,即暢懷大笑。郭博士席間又談到蘇聯偌大的國家竟沒有水果,因你們領導人只知外覓,不知內尋。忘失了民生根本。希望發展佛教能帶給他們智慧。
當夜,我們乘夜機往蘇聯的遠東布拉特共和國首府,烏蘭烏德(ULAN UDE),她位處外蒙旁側,乘火車一天內可直達北京,與香港沒有時差,而且都是亞洲人面孔。班機半夜受阻於西伯利亞中部城巿 OMSK,留宿一夜,清晨起飛,機中外望,千里土地,連綿不絕,盡為冰封,不禁贊嘆人間竟有此絕境。
四月四日烏蘭烏德時間下午一時十五分抵步,三位喇嘛迎接於停機坪,包括喇嘛廟的主持及秘書。稍後即往巿中心外四十公里的喇嘛廟。汽車途經之處,風沙滾滾,遙望遠山全被霜雪,平原極目處,天地相連,喇嘛廟就崳立在冰山下,草原上。
喇嘛廟四六年建成,七六年火災後重建,有喇嘛三十多人,達賴喇嘛曾在七九、八二、八五年三訪,並謂廟中所藏經書,十分珍貴。
郭博士在廟中接受最高進廟儀式及喇嘛祝福,並向各大喇嘛講話,回答喇嘛提問,這時寺廟內外,擠滿圍觀人羣。廟周遭眼觀盡頭,不見民房,看來這些人都是專誠而來。晚飯時候,郭博士謂送影印機予喇嘛廟,主持稱謝,謂不敢相信。
翌晨,由「全蘇宗教事務局駐烏蘭烏德部長」引見與兩位經濟副部長會談,部長謂,他們除了出產玻璃和煤,就只有飛機,要不盧布也可以。聞者失笑,真是如此超級大國。部長又謂,如果與烏蘭烏德貿易,不必經莫斯科,應直接與他們聯繫。宗教部長更强調 BURYAT 是他的祖國。初時我們不明所以,經季莫非解釋,始明箇中因由。
一般人心中的國家和祖國都是相同,但蘇聯人卻不是。蘇聯人對國家只是一個政治上的概念,是具體運作的組織,對外代表全蘇作外交軍事決策事務的一個行政、立法政府組織。而祖國,則是他們的母親,有文化、種族的情感與淵源,俄羅斯人的祖國就是俄羅斯,BURYAT 的祖國就是 BURYAT,當然好像立陶宛、愛沙尼亞等人民的祖國當然不是蘇聯了。而各加盟共和國,事實上都各自有獨立不同的憲法和行政立法機關。
會後,逛自由巿場,多是中國蘋果和啤梨,看來這裏的水果比莫斯科充裕。所以,不難理解,何以許多加盟共和國對莫斯科有異心,而莫斯科人也對蘇聯的經濟極表不滿。他們認為蘇聯再如此下去,必然發生饑荒,甚麼也沒有。
晚上宗教部長設下晚宴接待,席上喇嘛廟主持謂他們清楚確定郭博士為一真正的高級佛教徒,過去曾有不少國家的佛教代表到訪,但都沒提出如郭博士的具體建議。
郭兆明博士是首位香港人到訪,能提出具體有用的提議,他們十分欣慰。
四月六日上午乘機返莫斯科,喇嘛贈了一袋中國蘋果。下午莫斯科時間十二時三十五分抵步。轉居列寧格勒飯店,又是碩大無朋的五十年代酒店。午飯進行時,塔斯社記者到訪,他原來是季莫非的同學,他在大堂等候差不多卅分鐘,我們始用膳完畢。
塔斯社記者到訪,當然非比尋常。塔斯社是蘇聯官方通訊社,性質有點像新華社,但規模大得多,是世界五大通訊社之一。根據聯合國科技文教組織的統計,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消息是由五大通訊社發出。由此,足見蘇聯對郭博士此行的重視。
訪問在郭博士的房間進行,室內氣氛嚴肅,歷一小時,記者不斷發問,郭博士暢所欲言。他談到「貴國雖大,卻無水果」,應重視根本農業的發展,注意自身的內在寶庫,不要老是外求,同時指出佛教是强國的根本助緣,日本即一明顯例子,它將東方文化結合西方先進科技運作。
四月七日上午,郭博士在湯先生的陪同下,察看擬建莫斯科國際佛教中心的土地。面積約二百多萬平方呎。
察看完畢,郭博士認為該片土地位置稍嫌偏僻,非聚財之地。應在往國際機場公路旁建立世界最大的浮屠和佛像,此舉可收宣傳和實益之效。他謂蘇聯國土世界最大,酒店最大,人人喜大,當然,浮屠和佛像,也要世界最大的囉。郭博士提議用地約五百萬平方呎,將來可作收益用途。
下午郭博士在莫斯科佛教會內接受中央電視台的莫斯科廣播電台東南亞節目主持人訪問,該節目的播放對象,是中國人和東南亞華人,主持人要求郭博士自由暢談對此行的觀感。其時,在場另有 NOVOSTY PRESS AGENCY 的編輯。該社為一獨立新聞機構,出版有英文的 MOSCOW NEWS 等刊物,發行至雅典、倫敦、巴黎等國際大城巿。
錄音完畢,湯先生說自己雖不懂普通話,但聽郭博士發言聲調,抑揚頓挫,甚似在聯合國大會上的發言。隨之湯先生暢談對郭博士此行的觀感,感謝他提出許多寶貴意見。
郭博士回應謂,你我能有緣在蘇聯開展佛教事業中盡一點力,是彼此福氣;其實佛教在千多年前,已在蘇聯的中亞細亞出現,它決不是外來的,如有充分資料,大有可能將蘇聯只有三百年的佛教歷史推前千多年。
依筆者觀察,這兩人實際是在締造歷史,不是嗎?列寧格勒現時唯一的喇嘛廟,因為郭博士而供奉原始釋迦佛而不是西藏佛,是歷史性的改變。又如果在莫斯科真的建成世界最大浮屠佛像,不是兩人的提議和努力,又怎會成功?將來,蘇聯的佛教歷史將有郭博士與湯先生的名字。
是夜宴請季莫非夫婦,季妻畢業於莫斯科大學中文系,任莫斯科飯店翻譯,患嚴重神經衰弱,服藥敷年,屢醫無效。郭博士即予加持,並傳解困妙法。郭謂季妻雖是東正教徒,但佛法廣大無邊、慈悲平等,本無彼我之分,所以佛法同樣可治東正教徒的病。並且聞郭博士教季妻如何觀想聖母瑪利亞在體內某部位加持治病,我深感詫異。但知道一定有其密意在內,非凡愚者可測。
四月八日上午參觀世界最高建築莫斯科電視塔後,下午即乘機返港。至此訪蘇行算告一般落。不過,也許讀者會問,怎麼你不談談蘇聯風光,好像紅場、克里姆林宮、聖巴素大教堂、打破的鐘、一噸重砲彈而從沒發炮的大砲;還有,許多次郭博士與當地人的談話怎樣不詳細交待?
前者風光,各位在坊間還不容易找到介紹有關內容的旅遊書籍嗎?至於後者,應由當事者為文交待,似較妥當,至於上文筆者所述的,當然文責自負,不涉郭博士。
對於蘇聯,筆者關心的,是其生活人性、社會物事。例如不少蘇聯人告訴筆者戈爾巴喬夫在國外雖然聲譽日隆,但不迅速改善國內民生,下台之期不遠。又如他們認為中國是蘇聯的威脅,未來亞洲動盪是中國和日本的矛盾,而非蘇聯和越南,這些作為中國人都是頗覺新鮮的見解。
此外,作為親身目覩他人在締造歷史,當然應把它如實記下,留待他日寫歷史的人多點資料,對當事人也較公平,何況,這畢竟是中國人的光榮。
筆者所得最有紀念價值的當然是不尋常經歷,還有蘇聯海關發出的 VIP 行李標簽。這一張之外,可能沒有機會有第二張了。
【附】
一九九零年四月一日郭兆明博士在莫斯科座談會上的講話:
各位兄弟姊妹,很高興能夠和大家在這裏見面,首先我們要多謝製造我們能夠見面的人與事條件:第一是佛陀的精神而形成,第二是蘇聯國家出了一個偉大遠見的總統戈爾巴喬夫,我們佛教徒才有機會在此商討籌建國際佛教中心,亦代表蘇聯國家開始一個新的面目在世上出現,相信會因此帶來世界和平,更可將佛教的慈悲、忍讓、知足精神開始傳播,更引致世界和地的佛教徒來蘇聯展開文化、經濟及藝術的交往。但如果想良好的效果出現,大家需要有一個和平安定的社會作為基礎,事業才能夠發展,正如需要有一個乾淨的杯子,才能載用清淨的水飲用,否則怎樣好的政策或事業都不能進行,故此大家需要保持團結及無私的精神,不要使鬥爭出現,世界上無事物比鬥爭帶來更可怕的後果。故此大家需時常提高警惕,不要感情衝動。
在此個相對世界,我們得到一些便會失去一些,並無永遠完美的局面出現,但利用佛教的慈悲、容忍、知足精神,局部寧靜、和諧、平和、協調的局面應該可以得到,在將來大家更應該支持社會上及其他宗教的有益事業,如果只是佛教徒支持佛教徒,便會形成分裂鬥爭局面,亦違反佛教慈悲平等及無我的精神教義,大家更應該尊重其他宗教信仰的人士,世界上宗教或主義和大地植物花朶一樣,可以互相存在及彼此輝映它的特色美麗。昨天上午我還到東正教堂進行禮拜及捐獻,在南美洲一個天主教國家,我也有支持的他們的社會福利事業,最後希望大家能將清淨無染的智慧法教在此地發展,我更希望蘇聯國家和平安定,人民生活幸福,謝謝大家。
後記
截稿時徵得郭博士同意,將部份重要會談過程發表:
▉我們現存佛教是以喇嘛教為主流,郭博士有何提議?
● 根據歷史記載,在蘇聯中亞細亞地區,在千多年以前已有佛教存在,你們只是不加以推廣及發展。應該有獨立風格及色彩,喇嘛教帶强烈地域性色彩,並不代表整個佛教。最重要是它們有教王制度存在,根據歷史記載,佛陀並無叫弟子做教王,因為佛教是以平等為原則。另有一點很重要,宗教力量如由一個人左右,會有不良效果,世界上發生的宗教戰爭可作為借鏡。我提議你們可到斯里蘭卡取經,本來原始佛教經典及風格在該地保持得最完整,再加上中國唐代六祖慧能禪師的禪學,已足夠貴國應用。
▉我們打算辦治病草藥研究,建立莫藥醫院,郭博士有何高見?
● 現今很多人以治療疾病為對象,我認為應研究怎樣防止疾病較為有利。但不可忘記,到你解決了目前絕症時,新的病案將會出現,這是業力問題,但透過修持,人類可減輕貪嗔痴的話,病苦的業報是可以減輕的。
▉你對我們國家發展佛教有何意見?
● 我在昨天早上開始留意電視節目,希望從中找到貴國人民蘊藏的內心感情。我感到蘇聯人悟性很高,可惜傲氣過重及好强,只懂向外追求,缺乏內涵智慧。貴國領導人更忘了治國以民生為本。共產主義只適宜用來攪革命打江山用,對發展民生及經濟便有不足之處。最重要是忘記人性本來自私一面,你們總統戈爾巴喬夫相信已看出這一點。代表很多人已到覺醒的時候,佛教是著重智慧成就的法教,如能傳播、推廣,對你們國家應該有一定的良好影響。但需注意,不要引進迷信,求福祈福,着重儀式的地方色彩佛教。
▉郭博士你剛才提及只談到佛教及佛學,佛法到我們有條件時再來方談。甚麼是佛法?
● 現在舉例給大家說明:譬如一杯水,我告知水的本性是濕性,含一份氧兩份氫,可溶解物質,有液體、氣體、固體三種形態存在。這是水的理論及學問。但如何利用它三種形態演變過程中某點跟其它事物相應可產生不同作用的法則,便不是只懂理論者可以運用得到。希望列寧格勒將來有受法根器的人出現,我將會再來。
▉你可否告訴我們現在欠缺的是甚麼條件?
● 甚麼條件我不說,人類是最虛偽的動物。很會偽裝,故佛陀曾言:「依法不依人」,你們有條件時我一定會知道,如我在生的話一定來。
▉我們烏蘭烏德在三百年前由蒙古引進喇嘛教,現在信徒已當達賴是上帝及神的化身。你怎樣看法? ●最重要是達賴本人是否認為自己真是神、佛的化身。如果是的話那就很危險,根據佛陀原始經典,從無說他自己是甚麼的化身或某神再來。在一公開場合他曾說轉世活佛制度可能到他這一代會完結,表示他採取智慧的決定,據知歷史上很多活佛是騎上虎背,不是很好做的事。
▉現在年輕人比較少相信佛教有甚麼好方法?
● 從前為了適應部分人的智力根器,故祖師用很多技巧方便手段吸引信徒。並且需要維護寺廟經費,帶上很多無奈去推廣消災祈福法會活動。在現代文明社會,應着重推廣佛教的智慧教義,我在斯里蘭卡組織在家信徒建立經商集團基金,作為支持佛教事業,使出家人可以安心修行傳道。你們如有興趣,我可協助及提供資料,最好利用視聽教材在年輕一代推廣,教義需跟現實社會互相配合,佛教才能發揚光大。
▉在香港佛教徒對九七問題如何看法?
● 我個人認為九七問題對真正佛教徒應無影響。無論如何局面都會適應。最重要是佛教徒本身行為表現,是否跟當政者配合。在金融巿場起跌都會有機會賺到利益,看你本身站在那方而定。況且你的對手是人,他有一定的良知。如用佛法的智慧跟身邊人事相處,就算有衝擊都會是最輕的一個。況且現今世界找不到何處是樂土。據知有朋友熱心找門路移居到美國,到美不久遇到地震便提早喪生。在民族前提下,個人認為我們國家領土能恢復完整重歸,是值得慶幸的喜事,國家事業不是在我這一代便完結。但我反對當權者不理智的做法,希望有生之年,看到外國爭取移民到我們中國大陸去,亦代表很多問題可以完滿解決。你都希望很多人爭取移居到你們的地方吧,在這點上你們跟我是共通無異。
▉中國大陸的佛教現在情況及未來發展怎樣?
● 我並無深入了解,只能片面性回答這問題。中國政府看來對佛教是作有限度的支持。我亦有跟中國佛教協會來往。他們上下工作人員很能幹及盡忠職守。雖然有部份不是佛教徒,但他們都明白如果正確的佛教能加以發展,對國家來說是有利而無害。但發展經費不甚充裕,故有很多事都辦不起來。國際佛教中心及有規模的佛教大學都沒有。
年前我提議協助他們成立居士經商基金組織,收益用來支持發展佛教事業用途。尚未見有具體回應。但斯里蘭卡政府卻接受我的建議,提供資源給我,我已開始有關工作。你們領導人亦已答應成立中央經商基金組織。我應允提供適當的支援。
中國佛教最優越條件是寺廟資產已無私人佔有,這是一大突破,避免了很多流弊問題出現。但為了維持寺廟經費部份,主持僧侶開辦了很多祈福消災之儀式法會,去滿足普通教徒之迷信心理。大量消耗民間財源,亦消耗了他們修行人的慧命。這是很重要的問題,亦顯示出很多無奈之處。假如在這方面能適度調節及控制,中國佛教前景將是一片光明,亦是中國海外佛教徒有機會作功德的時候。他們應抓緊這時空機緣,協助中國佛教事業的發展。但中國政府需作出明智的方案方能收效。假如能實現的話,對中國佛教歷史有源遠流長的影響。相信亦是你們跟我都希望能夠見到的現象。
(圖一)蘇維埃布拉特共和國宗教部長莫羅洛夫接受郭博士對發展佛教事業的新建議,並答應落實執行。
(圖二)郭博士在列寧格勒講學後與部份佛教徒拍照留念,前左一是該巿佛教會主席謝米托夫,前右一是筆者本人。
(圖三)接受蘇聯塔斯社特級記者(中)謝利高夫訪問。右為全職譯員季莫非,曾在中國南京留學。表示被郭博士影響,將會去研究佛學。